投稿人@茧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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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投稿于浙江省台州中学悠行动漫社《悠小咕快报》2021级
1.
虎城外的山上，有一只恶虎。
2.
虎城外的山上有一只恶虎。
自阿文懂事以来，这句话就像是空气一样在他周围环绕。酒馆的店小二在说，驿站的旅客在说，巡逻的士兵在说，阿文的父母在说，虎城的所有人都在说。
阿文也在说。
已经记不清究竟是先有恶虎还是有的虎城，还是虎城建成以后才来的恶虎，恶虎和虎城的名声早已捆绑在一起。提到虎城就会想到恶虎，提到恶虎就会想到虎城，这已经成为东夏的常识。
其实都不是。阿文在一本古书上了解过虎城名字的由来，在遥远的上古时代，蚩尤率领着军队攻打炎黄部落，上仙看不惯这些蛮夷之人的所作所为，派下了以龙为首的十二生肖助阵炎黄，而其中的虎正是在虎城大败蚩尤军队，先祖们从而将此命名为虎城。
而战争结束后，虎在虎城旁边的山林定居。
也就是人们所说的恶虎。
阿文无法得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虎成为了人们口中穷凶恶极的恶虎，或许是虎在漫长的岁月里变了习性，或许是恶虎的名号不过是谣言，或许是阿文看到的古书不过是在天马行空地说着一派胡言。
总而言之，跟着大家说山上有一只恶虎总是没错的。
虎城外的山上有一只恶虎。
3.
虎城外的山上有一只恶虎。
即使已经流传了几个朝代，这句话就好比圣人的箴言被人们津津乐道。
——因为，城外的山上有一只恶虎啊。
在东夏的江湖有着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谁能杀掉虎城的恶虎，就可以成为英雄榜的首位。因为这条规矩，虎城成为了东夏最为江湖的城镇，在虎城，连在街边乞讨的糟老头子都可能是江湖上某位老前辈。
这并不是天方夜谭，阿文亲眼见到过一位气宇轩昂的年轻人在街角的拐角处羞辱一位老乞丐，然后被对方揍得掉了三颗牙。
以貌取人在虎城是最为愚蠢的事情。
虽然说江湖上的有能之士在虎城来来往往，也有很多高人在虎城定居，但从未有人伤到过恶虎的半点皮毛，甚至是连一根寒毛都无法带回。
唯一能证明恶虎存在的大概是那些自信满满进了深山、又失魂落魄带着一身伤痕逃回来的侠客们。
有人说恶虎眼如旭日。
有人说恶虎毛如钢针。
有人说恶虎爪如利刃。
有人说恶虎尾如铁鞭。
有人说恶虎声如惊雷。
无论如何他们的描述再怎么夸张，旁听的人们都会点头称是，啧啧称奇，在侠客们痛苦的呻吟声中满意离去。
恶虎就该有恶虎的样子，若没有超常之处，恶虎为何会是恶虎。
虎城外的山上有一只恶虎。
4.
虎城外的山上有一只恶虎。
因此，高手云集的虎城尚武。
但是阿文尚文。
自幼阿文就不喜欢刀剑，那种明晃晃的武器只会让他感到不安。相反，充满着墨香的书籍则是能让阿文静下心，再怎么烦躁的心情在看书时都会平静下来。阿文的爹曾经调侃过，后悔自己给阿文取了这样的名字，让他成为一个没有阳刚之气的书生。
说归说，阿文的父母从没有对阿文的选择有什么意见。
从自己的父亲手里继承下来的酒馆，阿文的爹也已经经营了二十多年，见惯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清晨提剑去讨伐恶虎、傍晚带着一身的伤痕归来的事。他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安度过一生，而不是哪天一时糊涂去白白葬送性命。
念书，科举，做官。这样的生活未必比江湖生活过的差。
阿文不受拘束地念着书，自由地成长着。
有一天，酒馆里来了个老头。
那是个奇怪的老头。虎城的冬天虽然比不上北方的冰雪之冬，但也是经常飘雪的程度。而老头穿着破旧的布衣，满是洞窟的布料露出他的皮肤，每当寒风从门缝吹进酒店的时候，阿文都会下意识地替老头感到寒冷。
但是老头从来没有打过寒颤。
在虎城混了这么久，阿文的父母自然也不会把老头当做什么普通的乞丐，以对待普通顾客的态度接待了老头。在要了一碗烈酒后，老头从怀中拿出一本和衣服一样破烂的书，喝一口酒，看一眼书。
阿文很在意那个老头，准确来说是老头手里的书。
趁着给领桌的顾客上菜的时机，阿文经过老头旁边，偷偷地瞄了几眼书籍的封面。从那破破烂烂的封面里，阿文隐约看出了「虎」一字。
回想了一下，阿文确信自己没有看过这书。
心不在焉地给邻桌上了菜，阿文再次经过老头旁边，想要看几眼书上的内容，谁知道老头合上了书，看了阿文一眼。
客官，有什么事吗。阿文心里一惊，心虚地掩饰着自己的行为。
老头只是摇了摇头，拿起酒喝了一口。阿文赶紧乘机溜走。
等阿文再经过这桌的时候，老头已经走了，桌上放着一本书和一些碎银两。
书的封面写着《虎纪》。
阿文拿着书跑出酒店，雪花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他环顾四周，没有看到老头的身影。只好拿着，等老头回来认领。
一等就是一周，老头并没有出现。
阿文终是败给了好奇心，在捡到书的第八天，在烛光下将薄薄的《虎纪》看完。
然后得知了虎城和恶虎的由来。
第九天清晨，阿文帮着爹开店。刚走出门要摆出营业的牌子，老头出现在阿文的面前。
阿文连忙跑回自己的房间，将《虎纪》交还给老头。
年轻人，听说城外的山里有只恶虎？老头将书放回包裹，漫不经心地问阿文。
阿文想起了书中的内容。
啊，是的。阿文回答道。
虎城外的山上有一只恶虎。
5.
虎城外的山上有一只恶虎。
其实并没有，有的只是一只被污蔑的虎。
阿文相信《虎纪》的内容，但是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说了有何用？说了有谁信？
阿文怀着秘密生活着。念书，考科举，落榜，再考，再落榜。
终是不再折腾，老老实实地接手了父母的酒馆。
三年后，娶了隔壁旅店老板的女儿。
三年后，有了一个儿子。
阿文的日子平淡地过着，虎城的日子也不变地过着。
有一天，虎城来了一位英雄。
英雄榜第二，松。
相传，他自幼习武，是一个不世出的天才，然而家族被仇家灭门，自己也九死一生，幸得隐居高人的搭救，并在其的指点下成为了一名无人能敌的高手。出师以后，他孤身找上仇家将其全灭，名震江湖；在蛮夷入侵之时，他率领众英雄在边关坚持了六个月之久，与太子成为结拜兄弟；在黄河异常泛滥、民不聊生之时，他以一人之力降服黄河中残暴的蛟龙，平息了黄河的灾祸。
与阿文完全相反的英雄。
阿文觉得松确实算得上是英雄，但也并不羡慕松的生活。相比松那样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主角人生，阿文觉得还是现在这样平淡的小日子适合他。
抱着儿子一睹英雄的风姿后，阿文回到了自己的店里。
两天后，松来到了阿文的酒馆。
如果是阿文的爹还在管理酒馆，大概会和别的店家一样对松尽心尽力地侍候，又或者如果是最为热闹的中午时分，阿文也会稍加恭敬。但是在这个清晨时分，阿文选择了以最平淡的方式接待松。
客官要什么？酒要温吗？客官请稍等。
松似乎是对阿文的态度感到了惊讶，多看了阿文几眼。在一旁的店小二不由得擦了擦额头的汗滴，生怕下一秒自己的老板就被松撂翻在地。
这种事当然不会发生，如果松会是如此无礼的人，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成就。
松要的酒和菜很快就上来了。阿文摆好酒菜后，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疑问问出了口。
英雄可是来讨伐恶虎的？
恶虎是何物？
松似乎并不知道恶虎的情况。阿文思索了片刻，开了口。
虎城外的山上有一只恶虎。
6.
虎城外的山上有一只恶虎。
虎城有一位盖世英雄。
英雄决定去除掉恶虎。
英雄出发的那天早上，城里举办了热烈的送行仪式，唢呐和锣鼓欢天喜地地吹奏着，虎城的百姓都奔走相告。
阿文没有去参加送行仪式，照常地开着酒馆，虽然说今天根本没有人来喝酒。
阿文并没有告诉松《虎纪》上的内容，只是将江湖上的说法告诉他。
恶虎的眼如旭日。
恶虎的毛如钢针。
恶虎的爪如利刃。
恶虎的尾如铁鞭。
恶虎的声如惊雷。
于是，松决定前去讨伐恶虎。
听说，松和恶虎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直到半夜，失去了左臂的松拖着一只巨大无比的虎从深山中归来。
原本已经沉寂的虎城再次沸腾。被百姓吵醒的阿文揉了揉眼睛，穿上衣服，随着人流去见了失去左臂的英雄和死去的恶虎。
死去的恶虎眼如旭日。
死去的恶虎毛如钢针。
死去的恶虎爪如利刃。
死去的恶虎尾如铁鞭。
死去的恶虎声如惊雷。
死去的恶虎并不凶恶。
阿文悄悄地离开了欢庆的人群。
今夜的虎城无人入睡。
阿文也不想睡。
虎城外的山上没有了恶虎。
7.
虎城外的山上曾有一只恶虎。
虎城并未因为恶虎的死去而衰败，数年未曾腐败的恶虎的尸体成为了新的吸引点。恶虎的尸体被摆在城门，供来往的旅客观赏。
阿文经营着他的酒馆，默默地过着他的小日子。
偶尔去看看恶虎。
一个冬天，白雪漫天飞舞。阿文结束了一天的经营，妻子尚未做好晚餐，于是他决定去城门看看恶虎。
一个老头站在风雪之中。
依旧是当年那副模样。阿文站到老头旁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城外的山上还有恶虎吗？老头问道。
阿文摇头，指了指恶虎的尸体。
老头摇了摇头，转身离开，消失在风雪之中。
第二天，恶虎的尸体消失了。
虎城没有了恶虎。
8.
曾经，有一座虎城。
